我知道了
留在夏天的脚步

■ 李亚生

伴随着布谷鸟的声声呼叫,麦子黄了,荷花开了,短袖摆动了,夏迈着轻盈地脚步来了。

春留下美好印记,带着无限眷恋,离开了四季舞台。夏粉墨登场,倾情表演着不同风格的节目,风雨雷电是其道具,桑拿烧烤是其绝活,芸芸众生是其铁粉,它们在互动中共同奏响了生命的乐章!

我感念夏天,期待重逢。因为在我人生的重要时期,夏的每一次“送戏下乡”,每一次精彩演出,都是送我健康成长的心灵鸡汤!

五岁那年,一个夏日的早晨。屋后榆树上的一只山喜鹊“喳喳”地叫了几声,然后径直向约二里远的一个小树林飞去。小树林黑森森的,边上一株树上嵌着个墨色的鸟巢,远望如旧式女人脑后的髻,连同绿色的树冠一起随风摇曳。我走向那小树林,蜿蜒曲折的田间小路边,麦子泛黄了,它们紧挨着在微风中窃窃私语;小鸟在前面引路,蝴蝶在身旁起舞;我的脚底也像加上了弹簧。

走进小树林,里面葱茏蓊郁,犹如来到一个童话世界。黄鹂、喜鹊、斑鸠、白头翁等许多鸟儿唱着歌飞来飞去,树丫上叉着、灌丛中吊着大大小小许多的鸟巢,有的鸟巢里还伸出几个张大嘴巴毛茸茸的小脑袋;小树林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池塘,塘边上一串串牵牛花在布置灯展,一簇簇野蔷薇在散发幽香,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儿星星般的在草丛中眨眼;塘坡上长满茂密的芦苇,穿着翡翠般的绿衣,直立的下肢犹如正在表演芭蕾的舞者;池塘里清澈的水面,游过一群悠闲的鲤鱼、鲫鱼和溅起水花喧闹的小杂鱼……痴迷间正欲前行,突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惊愕之际,却见一只张皇的野兔,在草丛中蹦跳着瞬间窜出了树林。

哦!这里是鸟的天堂,花的世界,鱼的游园,兽的乐土!四季舞台上,夏扮演了一位神奇的魔画家,用如椽巨笔描绘出了一幅秀美灵动的田园风景图,将一切美好根植于我童年的心田里。

十二岁那年,一个夏日的中午。天气炎热,午饭后离上课还早,几个同学相约到学校附近一个僻静的水塘里去洗澡。

到了水塘边,别人都下去了,我却因不会游泳而迟疑。但是,终究抵挡不住水中的诱惑,犹豫了一会还是下水了,那水中凉爽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!我趟着向前,突然脚下一软,身体下沉,水一下子漫到了唇边,脚底下好似有个无底的洞。我恐慌极了,意识到死神已经来临!但马上控制住了内心的惶恐紧张,屏住呼吸,保持镇静和平衡,慢慢回转身体,提着脚尖轻触淤泥,两手轻轻划动,向岸边点点靠近,终于拽到一根歪钭在水中的芦苇,稍作用力,身体便漂浮前移,脚也触到硬的塘底了,终于脱离险境!我上岸了,庆幸与死神擦肩而过,虽是虚惊一场,但想想后怕。

哦!人生充满诱惑,事事皆有风险!四季舞台上,夏扮演了一位铁面严师,现场给我上了一堂惊心动魄的警示教育课,将小心谨慎、冷静沉着融入我少年的成长里。

十八岁那年,我高中毕业后,不愿在农村吃苦受穷,经人介绍到洪泽湖边上一个筑路工地,当了一名铺路工人。

我被分配在拌料组,负责将沥青放进一个在平地开槽置入而成的平底铁锅内,从锅底下烧火加温熔化,然后将细石子倒入锅内与沥青油进行炒拌,再将炒拌匀的沥青石子装上一辆等候的手扶拖拉机上,运到指定的路段卸下,由铺路组的人负责铺设成柏油马路。时值七月,骄阳似火。那沥青冒着的青烟和散发的刺鼻气味足以让人窒息,炒锅灼人的脸,头顶上的太阳更似“上帝的火舌”无情地舔着男人们油光的脊梁,豆粒大的汗珠顺着脸狭往下滚。有时早晨就没有一丝风,工地像个焖罐。中午时分,炽烈的阳光烤得田野上、马路上热气蒸腾,远望如无数条小蛇向空中乱窜。手上的茧像刀锋,脸黑得如锅底,膀背上的皮蜕了一层又一层。虽然如此,但人们照样每天兴高采烈、热火朝天地干着,仿佛心底里升腾着一股永不枯竭、积极向上的力量。

哦!所谓“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”!四季舞台上,夏扮演了一位暴戾的火神,用严酷恶劣的环境考验着我,将坚韧与刚强铸进我年轻的骨骼里。

“夏”字挺有趣,头上撑着把遮阳伞,下面撩起了长裙,一副风风火火、变化莫测的样子,也许这就是夏的性格吧。我想,不经过夏之美、夏之险、夏之烈的体验,怎能知道适者生存?怎能知道顺应改变?怎能知道在社会的风浪中驾驭人生的小船稳稳地驶向胜利的彼岸?

岁月不居,时光如流。在漫长的人旅途中,夏成了我的良师益友,始终伴我前行,让我受益匪浅!应该尊重地说一声:感谢大自然对人类的眷顾,感谢夏天。